灵初

繁华子(十二)

  镇远大将军聂明玦，为人耿直，刚正不阿，屡建奇功，聂家本来世代经商，为宜国首富，到了聂明玦，他弃商从戎，不过刚过而立之年，已是宜国第一将领。而同父异母的弟弟聂怀桑继承家业，继续从商，短短几年积攒的财富已是数国之最。这宜国的兵马粮草用度，多靠聂家支持，因此宜国上下，哪个不让这聂将军三分。

  聂明玦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从弟弟那，把宋岚的身份调查个一清二楚，聂将军感叹小殿下“色胆包天”，竟敢明目张胆窝藏罪人。聂二公子感叹，这小殿下怎么能从老奸巨猾的自己眼皮底下把人给搞到淮王府。

  但聂明玦的一身正气也不是泡沫，在众多排议中，据理力争，言英雄不问出处，甚至提出白雪阁一事应重新彻查，才把老国君等人诋的不得不让步，只能暗许会给宋岚一个机会。

  这才有宋岚进宫的事情，只是宋晓两人是后来才得知此事的。

  宋岚晓星尘各怀心事，一前一后进了练武场，场中早就重兵把守，论资排辈设好看台。已经有好几位王爷重臣入场了。晓星尘一一见过，在侍卫带领下，来到自己的位置坐好，宋岚立在他身后。

  随后，晓星尘就见到最让他头疼脑热的人物，聂怀桑！

  聂怀桑摇着扇子，穿着一件褐色的锦袍，大摇大摆穿过练武场，看到晓星尘竟然笔直走了过来。

  晓星尘很想把自己还有宋岚的头给埋到座位底下，但也只能是想想，聂怀桑已经一脸谄媚的站在晓星尘面前。

  “参见淮王殿下！”聂怀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。

  “原来是聂二公子，幸会幸会！聂二公子一向事务繁忙，今日怎么有空来这练武场？”晓星尘连忙站起来回礼，还故意把宋岚挡在身后。

  “小殿下有所不知，这次殿试主考官乃我兄长，我兄长一向只管办事，而我只管掏钱。毕竟是国家大事吗，给个几千两黄金白银作礼也没啥的。”聂怀桑一边说着一边伸长脖子摆动脑袋看向晓星尘身后。

  “聂二公子一颗爱国之心，真是令人佩服！今日这等大事，辛苦聂二公子了，聂公子要不要去上座休息一会？”晓星尘觉得聂怀桑把自己晃得头晕。

  “不辛苦，不辛苦，咦，这位兄台好生眼熟？”

  宋岚在黑市时并没有正面见过聂怀桑，晓星尘后来更不敢和他提及此事。他见聂怀桑衣着华丽，似乎又和晓星尘很熟，便低头行礼道：“淮王府家奴宋岚见过聂二公子。”

  聂怀桑动作奇速地越过晓星尘，跳到宋岚面前，上下打量着，把折扇在手中拍得啪啪直响道：“你就是宋岚？嗯？当初我怎么没发现你长得也不赖，早知道这样，我就不下那么狠的手了？对了，你怎么没死？”突然转过身对晓星尘道：“小殿下，这人当初可是我先看上的，我可是花了一千五百两白银准备买的，怎么现在变成你的家奴了，你又是给熊老板多少好处？”

  晓星尘舌头打结，不知如何作答。这聂怀桑从兄长那早得知宋岚一事，心中不快，自己经商这么久，竟然被一个死断袖耍了，便吵着今日非要来观看，其实是故意想寻机刁难晓星尘，一雪前耻！

  就算晓星尘有七窍玲珑心，也斗不过聂怀桑这种商场里摸爬滚打的泥鳅。宋岚看着老实，其实聪慧过人，一听聂怀桑的话，就知道话中有话，但见聂怀桑堵得晓星尘没话，心中也是不乐意，便帮晓星尘答道：“是小殿下花一千五百两黄金把我从黑市里买回来的。”

  “哈哈哈……宋岚，你莫不是被人打傻了，一千五百两黄金，估计卖了淮王府也没这么多，我敢说就连现在国库里都没这么多黄金。宋岚，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，不知天高地厚！”

  晓星尘再也绷不住了，叫道：“我们是没有你有钱，但你有钱不能折磨人玩吧？我就是看不过去，你把人打得重伤一甩袖子走了，还不许我捡漏？反正是我救了宋岚，他自愿为奴，与你何干？”

  聂怀桑又是嘿嘿笑了几声，然后道：“不过是花点银子看场闹剧罢了，小殿下喜欢就好，我也不会和你争一个奴隶的，送你好了！不耽误小殿下办正事了，告辞！”说完摇摇摆摆地径直离开练武场。

  晓星尘心里对着聂怀桑背景又吐了几口口水，心里明白，这聂怀桑摆明给自己找不痛快来的。回头一看，宋岚的脸色已经又硬又黑了。

  晓星尘心都一颤，连忙过去想去拉宋岚的手，却被宋岚躲开了，晓星尘着急地道：“子琛，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
 “小殿下，太子殿下来了！”宋岚提醒道，晓星尘只能悻悻作罢。

  众人陆陆续续到场，最后到场的是老国君。午时一到，聂明玦命人击鼓，宣读规则。考试项目不在乎还是举重、马枪、步射、骑射。往年晓星尘瞅到一两个顺眼的还能坐的下去，而现在宋岚就在自己身后，如同芒刺在背。晓星尘哪有心思看比赛，不时回过头去。倒是宋岚第一次来，颇为认真地看着这些武士比赛。晓星尘回头次数多了，便朝他淡淡一笑。总算让晓星尘七上八下的心安分一点。

  比赛已过大半，场内也只剩下九人，正好是最后一个项目骑射，聂明玦突然道：“陛下，此次武举并没有见到什么杰出人士，而人才选拔本就不能拘泥于是，我之前举荐之人，陛下是否可以准予参加最后比试？”

  老国君沉思片刻，点点头道：“好，准了！”

  聂明玦骑着马来到晓星尘面前，翻身下马，施礼道：“小殿下，诚请贵府家奴宋岚，参与最后比试项目，骑射！”

  晓星尘本来就有点坐不住凳子，听得此话差点掉了下来。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瞪着聂明玦，他并不知聂明玦是诚心推荐宋岚，只当他还因狩猎之事故意刁难，加上又担心宋岚身份暴露，哪能会同意。半响才回道：“聂将军，你一直不是讲究礼法吗？宋岚不过是个普通的家奴，怎能参与这种重大比试？！”

  聂明玦往前走了几步，直接看向宋岚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宋岚，你若想活命，今日就必须得拔得头筹！”

  宋岚低头行礼道：“是，聂将军！”便欲跟随聂明玦而走，晓星尘哪里肯依，一把拽住宋岚衣袖道：“子琛，别去！有我在，谁也不能动你！”宋岚柔声道：“聂将军乃是光明磊落之人，小殿下无需担心。”

  事已至此，晓星尘只能放人，狠狠瞪了聂明玦一眼道：“人是你带走的，必须给我完好无缺送回来，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！”聂明玦道：“人确实是我带走的，至于能不能回来，得看他自己本事！”晓星尘气得直翻白眼，心里连带着把聂氏兄弟外加聂家祖宗十八代又招呼了一遍。

  不一会宋岚便换了一身黑色骑兵服上了场，场上剩的也都是有些本事的人，聂明玦为了提高难度，将箭靶绑在一匹黑马上，放任那马在场中乱跑，而参与比试的每个人按照甲乙丙丁排号，宋岚最后一名，身后胸前的衣服上都标注了斗大的癸字。每人皆发十根羽箭，为了避免伤及旁人，那箭均是拔了头，并在箭上做了记号，避免混淆。另外在靶心中染上红色的颜料，如果羽箭射中靶心，即使掉落下来，也会沾上红色，比赛一共一个时辰，结束后，有将官清点查看各人羽箭，再确实胜负排名。

  晓星尘倒是不担心宋岚的箭术，他只是不知道这聂明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，早就坐不住了，在场外不停走来走去。

  国君看着晓星尘一副猴急的样子，笑着对身旁的太子道：“看来尘儿这会真的上心了，可惜这人不能留！”

  太子欠身道：“父皇，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时，如果这宋岚当真技压群雄，又忠心为国，也不是不能留！”

  国君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：“喔，可是怎么判断他忠不忠心？”

  太子小声道：“此事简单，我已经让人安排了一个小节目，父皇等着看好戏就行了！”

  老国君笑呵呵地点点头道：“好，你办事一向稳重，我放心！”

  聂明玦一声令下，却是五匹骏马奔入场中，此时众人才发现，那五匹马只有一匹是负了箭靶，另外四匹马尾巴上还绑着长长的柳树枝，一时练武场内尘土飞扬，众人被呛得连连咳嗽，座下之马也被惊得乱窜，哪里还顾得上射箭。

  宋岚掩住口鼻，却也被刺激得眼泪直流，加上坐骑被惊，根本寻不到箭靶。那看台上的晓星尘更是着急，恨不得扑倒场内去，被赶来的庆王给拉住了。

  场内一团混乱，眼看时间慢慢流失，有沉不住气的武士开始张弓射箭，也不知道那箭有没有射中，只听到一阵凌乱的噼里啪啦声响，有几只箭竟然擦着宋岚身边飞过。

  宋岚并没有想过要拔得头筹，更不想混在其中误当箭靶，干脆退到一旁，冷眼旁观，一抬头看见晓星尘正被庆王摁住，坐在老国君右侧，满脸焦急。

  赛场内也有几名聪明的也和宋岚一般，退到一旁，那些马匹跑了半个多时辰，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，灰尘渐渐落地，视野也变得清晰，那箭靶也就若隐若现。

  场外几人看准时机开弓搭箭，宋岚也不例外，宋岚本来臂力就好，那箭射出明显比其他人快了半箭，率先正中靶心。

  晓星尘隔得远，根本看不清，但他看见宋岚开弓，就知必然万无一失，已经在看台上大声叫好，把老国君吓得直捂胸口。

  但其他人的箭就不一定有那么准，乱箭之下，那匹马又受惊狂奔，惊扰了其他马匹，带的场内又是尘土弥漫。

  宋岚只能放下弓箭，静候下一次的机会。如此反复，等到聂明玦提示只剩一刻钟时候，场内顿时更乱，宋岚摸了摸箭袋，里面尚余六根羽箭。也就没再犹豫，骑马加入混战。

  宋岚紧闭双目，稳定心神，闭目聆听，总算辨得一匹马身形较轻，应该就是背着箭靶的马匹，但那马也是到处乱窜，始终把握不住，想在混乱中射箭根本不可能。突然心生一计，骑马靠近目标，双腿轻夹座下马肚，拽紧缰绳，把控好速度方向，两匹马齐头并进，一同奔出好几丈远，宋岚看准机会，长臂一捞，直接把箭靶捞在怀里，俯身低头，调转方向，离开混战圈。

  晓星尘见一骑绝尘而来，正是宋岚，怀里还抱着一物，心中明了，一下就跳将起来，奔到看台边，大叫：“子琛！”

  宋岚在场边停下马，已经能清楚地看见晓星尘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。他微微扬起头，对晓星尘微微一笑，从箭袋里将羽箭一一拿出，作画般在箭靶中心抹了一把，再抛于地下。

  战场中终于有人明白过来，大喝一声，只见宋岚身后尘土滚滚而来，一堆羽箭不长眼般直向宋岚射过来。

  宋岚轻微晃动身形，避开那些羽箭，那些羽箭射程有限，又没有准头，均纷纷落地。就在宋岚拔出最后一根羽箭时，一支箭嗖地从左侧身后飞来，直接射向看台上的晓星尘。

  宋岚大惊，大叫：“星尘小心！”执箭的右手刚微微抬手，右侧身后又是一道破空之声。

  没有任何思考，宋岚下意识扬臂，将手中羽箭向右侧飞箭的方向掷出。